劍閣的庭院不算小了，但此時容納了門中弟子和各派使者，依舊被擠得水洩不通，尤其是主屋門前。

院中散發著一股詭異的奇香，奇香之中夾雜著清涼之感，這是一種有些沖突的味道，齊夙站的遠一些只聞到一點，但卻足以使得他微微暈眩，就在他想要掩住口鼻之時，絲絲清涼又驅散了暈眩，一來一回整個人都有些恍惚。

走在前面的雲滄瀾與許昭昭費力的穿過人海走到主屋門前，隱約可見門前飄散著幾片潔白無瑕的羽毛。

“問凡掌門竟然真的飛升，此等奇事讓我等趕上，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！哈哈哈！”

“據說仙人飛升必有神獸相迎，且異香流轉三日不散，這異香與我等常人也大有好處呢！”

“怪不得眾妙門要進行掌門新選，原來是這問凡掌門要飛升，眾妙門特地邀我等來觀這奇景呢！”

齊夙小心避開擁擠的人群，聽著周圍雜亂的吹捧聲，再看這些人有些癡迷的神情，莫名的覺得這情景有些眼熟。

這些人群裏有須發花白的老者，也有包裹嚴嚴實實的青年，美顏過人的女子也在其中，但這些人無論神情還是話語都出奇相似，他們信了這飛升一說。

主屋臥房內，穆青此時正似笑非笑的盯著那堆衣裳，雲滄瀾站在門口，一臉冷意的盯著門內的人。

“諸位且安靜，今日掌門飛升一事事出突然，想必也讓諸位有些措手不及，我在此對諸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道一聲歉。”穆青儀態萬千的走出來，臉上的笑意隱隱約約。

齊夙不動聲色的打量她一番，穆青此人估摸著至少有三旬年歲，但從面容來看不過二十出頭，如非那身略顯華貴的打扮，旁人只怕是不容易看出什麽來。

她的出聲讓底下的人收了神，那些人紛紛盯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。

穆青微微一笑，揚聲道：“飛升之人與我世俗已再無瓜葛，諸位今日能逢此奇景想來也是有著大運之人，我穆青也在此預祝諸位避世高人能夠早日飛升，得道成仙。”

她一番話說完，底下便是一陣喝彩之聲。

“穆青閣主妙人妙語，我等就先借您吉言了！”

“千百年來一直聽說這事，卻從未見過，沒想到今日能夠在眾妙門一觀飛升之景，真乃大運也！”

穆青那番話但凡動了腦子都知道不過是一番漂亮話，為的就是哄這底下的人開心。雲滄瀾和許昭昭是不相信飛升一說的，但此時他兩個人竟然沒有一個開口質疑此事的，這讓齊夙不太明白。

等到底下一群人討論完，穆青又道：“眾妙門弟子何在？”

她的聲音用了內力，從這處一直傳到院門那邊，眾妙門的弟子大多數醫閣的人，再有就是山門處的外門弟子。聽得她問話，一群人紛紛應聲候命。

穆青道：“歷代掌門都是由前任掌門親選，現如今掌門已經飛升，卻沒來的及交代出人選來。所以今年的新選也暫且將規矩改一改。你們先將諸位客人帶去偏殿歇息，待新掌門選出來再告知諸位貴客。”

那些人顯然不願就此離開這飛升之地，但奈何穆青已經開口他們也不好賴著不走，故而一行人頗有些遺憾的離開。

“穆青閣主！不好了！大師兄他出事了！”

沒等一群人散去，一個外門弟子打扮的青年快步沖上前不等穆青問話便喊了出來：“大師兄他半月前在西夷一帶落崖了，至今生死不明。”

許昭昭聽說曲懷觴出事眼睛立刻就紅了，如非雲滄瀾早有察覺死死抓著她，她早就沖出去了。

曲懷觴在眾妙門的名聲比雲滄瀾要響許多，他無論品行還是功力都是門中弟子的標桿楷模，故而門中弟子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道一聲“大師兄”。

穆青顰著眉看了一眼外面的各派使者，見他們紛紛停下腳步想要聽上一聽，有些猶豫的開了口：“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，究竟是何人所為？竟敢對我眾妙門弟子出手！”

那弟子得她命令，立刻道：“據傳回的消息，大師兄這一年多都與西夷的首領林追笑廝混在一起，兩人整日形影不離，舉止……荒唐。江湖上說、說兩人關系……匪淺。”

不用再解釋什麽，在場大半都心知肚明，他們也活了半輩子，什麽情況不說熟悉也總是知道不少，若真如這弟子所言，兩人這舉動的確親密過了頭。

齊夙仔細回想了一下，似乎兩人還真是形影不離的，有曲懷觴的地方必然有林追笑，但那兩人是為了給逐風尋藥才四處奔走的，雖然曲懷觴有很多事不願說，但也不至於傳成這幅模樣。

穆青的嘴唇抿了抿，似乎對於這一說法也不甚相信，她冷聲問道：“我問是何人所為，你說這些不實流言幹什麽！”

“是！”那弟子低著頭，繼續道：“據消息說，大師兄是與林追笑一同出事的，當時是幾個門派追殺林追笑，大師兄以身相護，結果與之一同被打落懸崖，那懸崖有萬丈之高……”

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生還了，而他的落崖也是因為護了林追笑才會如此，綜上所述就是曲懷觴與林追笑之間有事。

這弟子一番話語過後，人群第一次如此寂靜，穆青繃著一張臉毫無所動，過了好一會她才怒喝道：“混賬！”

這混賬不知是在罵誰，在場的人也紛紛面露尷尬。本來嘛，掌門飛升是件好事，但掌門飛升之後最有望成為掌門的人卻傳出如此荒唐的醜聞，且還生死不知。

“究竟是何人竟敢追殺我師兄，說！”許昭昭還是掙脫了雲滄瀾沖到了那弟子面前，赤紅著一雙眼瞪著面前的人，一雙握在身側的手讓那弟子微微後退。

“昭昭師姐，他們並不是去追殺大師兄的，而是去找林追笑報仇的，大師兄百般阻撓他們才出現意外的。”那弟子有些膽怯的將話說完，末了還看向穆青一眼。

“報仇是吧！那好，告訴我是那些人，現在我也要去報仇！”許昭昭的聲音帶著尖利，手裏的斷劍劍刃一再彈出劍身，將意殺完全顯現。

齊夙快步上前將有些發狂的許昭昭，低聲道：“你先別沖動，事情還未明了，現在尋仇只是增添恩怨。”

許昭昭抿著嘴，眼神委屈而倔強，她看著齊夙道：“我不管這些，何人傷我師兄，我就要何人償命！”

齊夙微微俯下身將人抱住，輕聲道：“眾妙門現在有些不太對勁，你切莫沖動，待到事情水落石出，你想怎樣都可以。”

許昭昭有些動搖，劍刃抖了抖收回，她朝著那弟子道：“消息是否可靠？參與門派那些？究竟因為何事？”

一連三個問題拋出，那弟子先是猶豫一番而後才開口道：“消息是可靠的，主要參與的門派有蒼雲、玄央教。原因是林追笑殺了蒼雲的少主和玄央教聖女。”

許昭昭還想要再追問，穆青卻開口打斷她：“許昭昭，既然消息可靠，那麽當下就不是追究事因的時候，掌門飛升眾妙門不可無人繼任掌門，當務之急，還是以門中之事為重，諸位貴客遠道而來不可讓他們久等。”

拉出這些使者來，許昭昭自然不能再問，雲滄瀾也怕她再鬧出什麽快步過來拉住她：“師兄做事自有分寸，我們只需信他。”

“哼！信他？他和西夷那個毒人廝混如此之久，難道是假的？當初論劍大會時我就覺得兩個人眉來眼去，沒成想竟然真的如此不堪，呸！枉他還稱什麽正人君子！”

人群中不知何人罵了一通，頓時便如同炸開了鍋一般，各種說法不斷流轉於人群之中，唏噓感慨，嘲笑怒罵聲連成一片。

好不容易被安撫下來的許昭昭再次燃燒起怒意，她指著一處吼道：“你再敢罵我師兄一句，我就將你丟下山餵狼！”

這話幾乎是毫無威脅，想來是雲滄瀾舊時恐嚇許昭昭的，用在這裏也是齊夙心頭一酸。

這些人中其實不乏有名號的江湖俠客和門派名人，但此時他們卻與市井流氓無異。

齊夙冷眼掃過一眾人等，冷聲道：“諸位難道已經慧眼如炬到，看見兩個男人走在一起，就說其荒唐不堪的地步了嗎？”

他的話只讓一小部分人停下了嘴，但這足夠了。

“諸位想必與曲懷觴也是有過交集的，他此人品行如何諸位也是心知肚明！敢問他恩怨分明救人出事，就該在此平白遭眾人譴責非議嗎？”齊夙說這番話其實是心中有氣的，曲懷觴他對所有人都好，永遠都是那帶著點點肆意的笑容，不似三月春風，而似冬日暖陽。

一番話讓這些人閉了嘴，他們在外也是有小有名氣的人，所處的也是江湖上有一定地位的門派，方才一群人鬧哄哄的在此時妄言非議，失禮與否自己清楚。

“有勞這位少俠替我眾妙門說話，但我門中弟子在外行事依舊需得註意名聲，不可為眾妙門招來非議。”穆青不知何時到了身邊，齊夙聞聲回頭看見她面無表情的臉，暗地覺得她必然還有什麽要說，這要說的事還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所以做錯了事，就是要付出代價。”果然，穆青朱色的唇輕啟，吐出來一番讓許昭昭險些拔劍的話：“掌門新選一事因掌門飛升現改為選舉，而曲懷觴要付出的代價則是不得參選。”

她話音落，許昭昭便嘶吼道：“除了我師兄，誰都沒有資格繼任掌門！”

“混賬東西，何時輪到你來說話！”穆青擡手一巴掌甩過去，雲滄瀾側身一護被打的一個踉蹌。

實力如何一眼便見分曉，待到眾人擁著穆青離開後，許昭昭才跌坐在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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